念大学时,我学中国画,分在写意人物专业。在课堂上,解剖老师以科学的手段提供我对身体每个部位具体的把握,素描老师让我把握形体空间结构关系和准确的表达,写意课老师则要求我把基础课训练的能力尽可能转换到笔墨的方法中。牵扯到笔墨,老师又把笔墨的基本程式示范给大家看。老师们涉及的问题多是程序性的、科学性的,对判断真伪确有益处,从此产生的影响关联在作业里,令我一度真的把画画当成了一种事业看待。既然是事业,不免得有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困惑的是只要脑子停顿在计划上,自己的意愿便愈来愈远,画画几乎成了包袱。既感觉不到轻松,又感觉不到自由,更谈不上快意。反倒怀疑自己是不是干这行的材料。后来有位老师对我说,艺术的东西无论做得多么逼真也是抽象的。怎样做得有意思是艺术,怎样做得正确是科学。前面的老师告诉了我艺术的法则,让我钻了牛角尖,后面的老师启发了我的想象,把无法传授的东西潜移默化地使我有了觉悟。两者都必要,对我来说觉得后者更好。
我想学画的人,最要紧的是生出一双好眼睛来。这世上眼花缭乱的东西太多,人的一生去干什么要有个定向,你干一行也许对另一行孤陋寡闻。但起码要凭借自己的眼睛明辨什么是好的,其他不清楚也无大碍。知道了最好的也就知道了如何去做,做得有意思、有境界。总的说,艺术是对精神的徜徉,同时也是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好像没有一个明白人偏要选择最差的作为自己的生活方式,都要一致地选择最好的、最有价值的,因为这样才能够得到满足,这就需要有艺术修养。相反,没有这方面修养的人,你随便给他一张什么样的拙劣不堪的画,都会使他满意,甚至当成宝贝。比如一个朝不保夕,饥肠辘辘的人有口饭吃就足够了,还会问他什么味道吗?可衣锦食肉的人自然要求色、香、味俱全。艺术也是这个道理,画画的人不应是饥肠辘辘的,更不该沿街乞讨,只有精神富有的人才能做出异乎寻常的事来。另一点也是要紧的,学画的人要具备一种专注的“玩心”,或者说是儿童心理。“据道立德,依仁游艺”,连孔子那样威重的人谈艺时也要“游”,因为志道、据德、依仁过于压抑了,人受不了,所以要透口气,作为游戏的手段来调剂精神。所谓“玩',不是瞎玩,玩得到位不容易;玩得好、玩得高、玩得妙、玩得愉悦更难。学画的人需要修心养性,通神悟会。艺术毕竟与科学不同,艺术不是事业。艺术家语言表达上往往要留有余地、留有悬念、留有遗憾。也就是说艺术家是允许犯错误的,科学家不行,科学家干的事情必须严谨,不允许犯一点错误。
我从教近二十年,自己画画犯错误是常有的事。画坏了撕掉重来。当老师不能把自己的意愿重复在学生身上,不能拿自己的好恶来规定学生,某种偏激之见主宰了理性是最糟糕的。老师要避免犯错误,老师的错误对有才情尚未建立理性思考的学生是有害的。这就要从学生的天性出发,老师真正能教会学生什么?无非是引导学生有一个自省的、向心的、包容的思维方式和如何自学的方法。
我想学画的人,如能健康地滋养自己的一颗心,变得清明,一定能得到“无渣滓”的回报。
李孝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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